香山移民夏威夷的历史考察
发布时间：2013-12-19 作者：《香山文化》 来源：《香山文化》 浏览次数：
摘要：历史上的自愿移民，以食物供应缺乏，自然资源耗竭和相对人口过剩为出移原因。移入地区的选择，则由经济机会和生活条件之优越来决定的。
历史上的自愿移民，以食物供应缺乏，自然资源耗竭和相对人口过剩为出移原因。移入地区的选择，则由经济机会和生活条件之优越来决定的。据笔者对中山县移民夏威夷的初步考察，除经济原因之外，还有心理因素，即乡族感情的吸引，向外求发展的心态等。心理因素和经济因素的交织是导致中山移民夏威夷的原因。本文拟对中山县(按：原名香山，1925年孙中山逝世，为纪念孙中山而易名中山，1984年改建中山市)移民夏威夷的历史背景、移民的过程及其导因、侨民和故乡的关系等问题作一探讨。笔者寡闻疏漏，谬误难免，敬请大雅君子纠谬匡正。
一
香山县位于珠江三角洲的南端，原属东莞县，称香山镇。香山镇有渔盐矿之利，其地形势，在宋代日显重要。南宋绍兴二十二年(1152年)，分出东莞县香山镇地置香山县，并割南海、番禺、新会三县濒海之地益之。在宋元，香山北部还是一片浅海、沼泽地，淤积而成陆者甚寡；中部多山地、坑田、潮田；南部则岛屿星列。当时的香山县，田地零散、多山，不利农业。至少在元代致和元年(1328年)，香山还是孤悬海中的岛屿。《永乐大典》(1408年)内有陈大震《南海志》云：“香山为邑，海中一岛耳。其地最狭，其民最贫。”到了明代，随着北部的西海十八沙(位于小榄水道西南)和东海十六沙(位于小榄水道与桂洲水道间)先后淤积成陆，香山县才与大陆相连接。先在西海十八沙围垦耕植，明中后期又在东海十六沙围垦沙田。当时因受咸潮的侵蚀，产量甚低，居民稀少。香山北部这一片一望无垠的沙田，成为主要的繁庶的耕作区，那是清代以后的事。明嘉靖(1522—1566年)之后，珠江三角洲中部和北部，农业迅速发展，商品性农业兴起，已出现经济作物的中心产地，靠近西江粮道明晚期之后，广西贵县等地的米粮顺西江源源运来佛山、广州等地。西江是广东取得广西米粮的水道。的南海九江、顺德龙山、龙江等地，已经出现以经营“塘基”所谓“基塘”的经营形式，在明代是桑基鱼塘、果基鱼塘和蔗基鱼塘三种形式并存。明末清初以后，除陈村等一些地方继续保留果基鱼塘外，原有的和新扩大的基塘区，皆经营桑基鱼塘。关于农业商业化的进程，请参阅拙作《略论珠江三角洲的农业商业化》，见《珠江三角洲社会经济史研究》，台北：稻乡出版杜2001年版。为内容的农业专业化，农业集约化的程度日益提高。而处于三角洲南端的香山县农业耕作条件还得不到改善，经济水平依然很低。终明一代香山列为下等县。
入清之后，香山县生态系统的经济潜力才不断地得到发挥。珠江三角洲防洪防潮的河道堤围的修筑，是从三角洲顶部始，然后逐步向底部伸展的。由于护防河床堤围的修筑，加速了三角洲底部沙田的围垦。香山县雍正年间(1723—1735年)田地约70万亩，到嘉庆二十二年(1817年)即不到100年间增至125万亩，几乎增加了一倍。1926年至1932年又续增至217万亩。
沙田的耕作条件也不断地改善。三角洲北、中部因商业化而兴起的市镇及广州、佛山等城市所消耗的大量的有机物，不断地转化为肥料，随着河流往三角洲底部(包括香山在内)的沙田冲积，使其丰度日益提高。沙田的经济效益与日俱增。明末清初，还系属边陲区的香山北部，如东海十六沙，原来只有15村，清代中叶以后，皆因农成村，因村成市。这些墟市，摩肩接踵，攘往熙来。其村场也云连樯比，大有成都成邑之势。广州香山公会：《东海十六沙纪实》，1912年。
烟户之稠密、人口的增殖与沙田的围垦，两者之间是相互促进的。但是，人口的繁衍远超过田地增辟的速度。据笔者统计，香山县人口平均耕地面积：康熙十一年（1672年)为1885亩，嘉庆二十二年(1817年)为291亩，不到150年间，人均耕地面积剧减了5倍。叶显恩：《明清珠江三角洲人口问题》，《清史研究集》第6辑，光明日报出版社1986年版。人口对土地的压力，愈来愈大。加之地权分配不均，存在着“一人而数十百顷，或数十百人而不一顷”，冼宝干：《佛山忠义乡志》，1926。益使土地问题显得突出。香山县商业化的发展水平又甚低，其发展程度远逊于南海、顺德等县，无法提供足以容纳相对过剩人口的经济机会，因此，香山县面临着尖锐的相对人口过剩的处置问题。
香山县面临大海，当西江、北江和东江三江出海之处，扼珠江水系出口之要冲。境内河道众多，大小不一，婉转曲折，分汊殊甚，分而复合，合而复分，交织如网。这为发展内河和海上交通运输提供了优越的自然条件。香港处于县之东，隔海相望，距县城仅80公里。广州、佛山处于北，距县城约70公里，经水道与这些城市相往来甚为便捷。经南海可往东南亚各国，乃至世界各大商埠。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依山傍海的港口澳门处于县境之南陲。澳门自嘉靖三十二年(1553年)被葡萄牙殖民者窃踞之后，与西方各国的贸易不断兴旺起来，终于发展成为西方国家在东方的国际贸易中心。万历（1573—1620年)中期，澳门人口已拥有10万之众，(崇祯）王临亨：《粤剑编》。俨然一都会了。入清之后，澳门虽经历坎坷的道路，几经危机，尤其鸦片战争之后，其衰落之迹象尤为明显。但澳门始终不失为一个接触、联系西方各国的据点。澳门的居民，多为香山人。通过近在咫尺的澳门可以得到西方各国之信息。香山受西方文明的浸渍、影响，比内地深刻。思想开阔，眼界高远，富有开放、新潮的风貌。随着西方各国对中国通商关系的繁密，嘉庆、道光之后，充买办者蜂起，对外情了解益多。林则徐提及的鸦片买办，多为香山人。近代史上著名的买办，如鲍鹏、唐景星、徐润、郑观应、容闳等，也皆出自香山。道光十五年（1835年）在澳门的中国人约3万人，其中多系香山人，叶显恩：《明清珠江三角洲商人与商业话动》，《中国史研究》1987年第2期。他们许多人也是靠充买办为生的。香山人充当买办之多，既表明他们同海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，也意味着他们受近代思想影响之深。首先走上欧洲留学者郑玛诺、往美国的第一位留学生容闳，都出自香山县，绝不是偶然的。这也是香山县得近代风气之先，较早接受西方近代化思想之结果。了解这一深远的历史渊源，对辛亥革命的领袖出自香山县，乃至对今天中山市在开放、改革中又马着先鞭，就不难理解了。总而言之，较早受近代思想浸染和面临南海、与各国交通利便的地理环境之影响，导致香山人富有外向的心态。
中国古来移民的传统，总的趋势是自北而南；经济重心也随着南部的不断开发而逐步南移。单就珠江三角洲而言，也呈现这一趋势。香山处于三角洲的最南端，移入的北方士民为时较晚。秦始皇发卒50万戍岭南，是首次有组织地向广东移民。尔后汉武帝派楼船征南越，东晋卢循义军进驻广州，尤其永嘉之乱(307—312年)而引起中原士民南下等等，皆有北方士民移居广东。但据史籍、谱牒记载，除香山沿海水上居民，即所谓卢亭户可能系卢循余部之外，这些南来的士民并没有迁往香山。这同香山孤悬海外，生活条件恶劣有关。据厉式金《香山县志续编》卷三《氏族》记载统计，迁入香山者，最早于唐代，仅1例；宋元年间45例；从南雄珠玑巷一地关于南雄珠玑巷民族南迁事，据黄慈博辑的《珠玑巷民族南迁记》一书记载，先后从珠玑巷迁珠江三角洲的姓氏有70多姓，如包括同姓异宗者在内则达近百姓，在南雄城北通往大庾岭道上，确有一村名曰“珠玑巷”。笔者于1985年夏天曾亲往实地考察，此巷约长500米。而南迁诸姓如此之多，不可能都是珠玑巷人。因南移之中原、江南士民多经此通道，把珠玑巷作为中原和江南的象征，代表南迁人的故乡。尤其重要的是诸姓同出珠玑巷之说，可使他们结成乡族集团，以便于对珠江三角洲的控制。迁入者47例，时间也多在宋元间；明代149例；清代127例；尚有11例未明迁入年代。移入者虽是来自福建、江西、湖南和南雄等地，但按谱系探本溯源，多属中原士民。他们的祖先，从北而南，几经辗转，不断开拓。所到之处，一旦感到人满为患，经济机会缺乏时，便分出支派迁徙，另谋出路。移入香山时，多系单家独户。到清末，有65支氏族繁衍到千人以上，有的甚至多达万人。例如，何氏两兄弟(称九郎、十郎)于南宋末由南雄珠玑巷迁居小榄，经过25代繁衍，单留居小榄者已达6000人，其分支迁居东莞、顺德、龙门、清远等县者尚未包括在内。又如石岐高族，原籍闽之莆田。其族源可追溯至春秋齐国有势力的高氏家族，东汉著名学者高诱，即这一姓氏。又，北魏的鲜卑族是娄氏改姓高氏，后建北齐政权的就是其裔高洋。莆田高氏，不管出自齐国的高氏，还是源自鲜卑的高氏，皆系名宗贵胄。莆田高师曾因出任保昌(今南雄县)县丞而在南雄定居。其子高南洲于宋宝祐(1253—1258年)年间迁到香山石岐。南洲之子高添曾捐献粮食支援败溃南逃的宋端宗赵罡的军队，并在冈州抵抗元军战事中牺牲。他的后裔到清末，已繁衍至一万余人。这些外来的移民，带来了中原的文化和生产技术。凭其才识和经济实力，不久之后便在当地取得社会地位。有的通过科举仕宦而成为望族。土著的少数民族反而受制于他们，并且日益汉化。他们原来的部落名称，也改从汉姓。这是为什么现存的文献、宗谱中，找不出土著居民的原因。厉式金：《香山县志续编》卷三《氏族》中，唯有仁良都庞族，说是“世居隆都”。但对庞姓寻根探源起来，自可与三国庞统认同一姓，再往前追溯，则系战国时大将庞涓之后裔了。可见“世居隆都”说可理解为冒称庞姓，或何时迁入已失诸传说。有一点可以肯定，即香山县和广东其他地方一样，现在的居民是中原士民和当地少数民族经过长期文化上的融合，并相互通婚而繁衍的后代。从上可见，香山县的居民主要是迁移流徙而来的，即使到香山之后，也犹如树之枝干，展布县内各地或邻县。不断流徙、不断开拓之志，忍辱负重、坚忍不拔之精神，成为传统的美德。一旦为海外传闻所吸引，自必产生冒险的进取的移殖行动。香山县人移居海外就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出现的。
二
夏威夷群岛耸峙于太平洋之中央，自1778年英人库克船长发现夏威夷群岛始，外国商船出没此地，先将皮毛，继把檀香木运来广州发卖。汪敬虞：《十九世纪西方资本主义对中国的经济侵略》，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。陈翰笙：《华工出国史料汇编》，中华书局1984年版。夏威夷与广州间既发生了往来，零星华人也就有可能前往该群岛定居。据谢廷玉《檀香山先辈华人史》记载，早在1788年英国帆船路经夏威夷时，船上的华工已有人登岸定居。但一般的历史学家都认为中国人在该岛定居的最早年份是1789年。1797年，著名的土黄著酋长Kaina乘N00tka船前来中国游历，曾在广州逗留3个月。从此以后，夏威夷土人贩运檀香木于广州者日多。因盛产檀香木，俗称夏威夷为檀香山。1785年，“美国皇后”号首次航抵广州。尔后，美国每年有两三艘帆船贩运人参、皮毛到广州。1806年以后，即当美国太平洋西北沿岸的海豹和海獭被灭绝时，也从夏威夷运来檀香木。费正清：《剑桥中国晚清史》(上册)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8年版。随着广州与夏威夷间来往的频繁，前往夏威夷的中国商人、华工也就日益增多。
纵观华人移居檀香山的历程，可大体划分为三个阶段：一是18世纪末至1851年，零星小量移民期；二是1852—1898年；移民的高峰期；三是1898年之后，移民的停滞期。这些移民中，绝大部分之所以系属香山人，则由于乡情因素吸引的结果。
中山县抗战殉难烈士之墓。
